选民年轻化能否有助于美国摆脱特朗普主义？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摘要
美国媒体上经常看到这样的观点，特朗普的支持者主要是年长一代的美国人，而在年轻群体中并不受欢迎。因此，随着年轻人的成长，美国最终会走向进步主义。不过，美国最近发生的变化，似乎不再能支持上述观点。
年轻人更不喜欢特朗普？
一个迷思
在过去两次总统选举中，“年轻一代不如年长一代支持特朗普”这一观察似乎是符合事实的。多个民调机构的数据都显示，特朗普对于美国的40后、50后、60后和70后群体有较强的吸引力，但是1980年以后出生的人则不是非常喜欢他，目前20多岁的年轻人更不感兴趣。《华盛顿邮报》和皮尤研究中心两个机构的民意调查均支持了这个观点。
美国人一般将1928年至1945年出生的人称作“沉默的一代”，将1946年至1964年出生的人称作“婴儿潮一代”，将1965年至1980年出生的人称作“X一代”，将1981年至1996年出生的人称作“千禧一代”或“Y一代”，将1990年代中期之后出生的人称作“Z一代”。
美国总统选举中党派认同的代际差异。
图片来源：华盛顿邮报
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在上面两张图片中，红色部分从左到右总是变得越来越小。这说明，过去两次总统选举中，年长选民更支持特朗普，而随着受访者年龄的降低，选民对于民主党的倾向变得更加稳定。随着Z世代群体中更多的人年满18岁，未来的选情可能会更加有利于民主党，共和党将会失去人口上的优势。
年轻选民对于民主党的支持是稳定的吗？
但是，上面的民调结论，其实是比较粗糙的。如果我们改变看问题的视角，或许会发现，美国选民的党派认同或许并没有那么明显的代际差别，或者说我们可能低估了特朗普在年轻一代选民中支持者的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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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一代的政治冷漠
在2004年及其之前的大选中，民意调查发现年轻选民和年长选民的投票偏好几乎没有差异。但自从大量的千禧一代和Z世代成为选民以来，年轻群体的族群多元性使得民主党大为受益。在婴儿潮一代中，白人占据超过70%。但在千禧一代中，只有55%是白人。Z世代中，只有略多于一半的人是白人。此外，年轻一代对宗教的认同感要小得多，对性少数群体的同情则比较明显。年轻一代享受更好的高等教育，因此很容易接受民主党的多元主义理念。
尽管如此，年轻一代比之前的几代人在政治上表现得更加冷漠，很多人并没有显示出自己的政党认同偏好。这一点可以从上图中的灰色部分的变化看出来。值得注意的是，根据《大西洋月刊》的说法，在2020年民主党初选中，拜登在年轻选民中并不太受欢迎，支持率很低。但在最后的总统选举中，仍然有很多年轻人投票支持拜登。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喜欢拜登，而是因为他们讨厌特朗普。换句话说，特朗普的支持者是“主动支持”特朗普，而拜登的支持者则是“被动支持”拜登。2022年，最高法院在堕胎问题上开倒车，深深伤害了年轻一代选民，他们的支持使得拜登保住了参议院，并且把在众议院的损失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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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整对“年轻一代”的定义
美国人对“沉默的一代”、“婴儿潮一代”、“X一代”、“Y一代”和“Z一代”的划分，可能并不适合对党派认同的讨论。例如，1981年出生的美国人和1990年代中期出生的美国人有很大的偏好差异，很难将其归为一类。因此，昆尼皮亚克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重新划分了美国的代际：1960年之前出生的人算作第一代，1961年—1975年出生的人算作第二代，1976年—1990年出生的人算作第三代，1991年—2005年出生的人算作第四代。
经过这样的调整可以发现，美国第二代人其实是最喜欢特朗普的，而第一代、第三代和第四代对特朗普的喜好程度大致没有变化。与此同时，第一代和第四代对于民主党的支持程度也没有变化。这似乎意味着，代际差异对于美国民众的党派认同没有实质性作用，很难说随着时间的推移谁将会更加占据上风。2005年之后出生的美国人还没有选举权，对于他们的偏好，我们未来仍然需保持观察。
代际划分标准调整之后的党派认同。
图片来源：华盛顿邮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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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拜登赢得大选
主要依靠的是老年群体的支持
有趣的是，2020年拜登之所以赢得选举，老年人起到了关键作用。当时，在6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中，拜登以27个百分点领先特朗普。特朗普在新冠大流行期间，表现出了极端的反智主义，而且不尊重科学，拒绝恢复全民医保政策。大流行在2020年导致数十万美国人的死亡，而且老年人的死亡率尤其高。
尽管如此，2020年大选只是一个例外的、偶然的情形。如果没有意外，2024年大选依然将会回到经济规律。特朗普在第一个任期内，经济政策广受欢迎。如果没有大流行，拜登不太可能赢得2020年的大选。
此外，年轻群体对于民主党的支持仅限于蓝州（民主党占主导地位的州）。在红州（共和党占主导地位的州），绝大多数年轻群体依然支持共和党。因此，未来代际结构的变化不会导致两党基本盘发生明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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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议题使得
特朗普正在赢得更多年轻选民的支持
美国年轻一代群体中，白人的比重较低，少数族裔的比重较高，这种身份政治的特征可能掩盖了选民的阶层属性以及他们对于经济利益的诉求。然而，一旦美国经济出现问题，民众对于自身经济状况的关心，就会重新变得明显。毕竟，什么议题都比不上自己腰包里有多少钱更加重要。
最近的民意调查情况对于拜登很不利，甚至似乎出现了逆转。根据艾默生学院进行的一项调查，在2020年大选中，30岁以下的选民群体中，有59%的人支持拜登。但是在2024年大选之前的一年，目前有45%的人支持特朗普，仅有43%的人支持拜登。此外，在30岁以下的民主党选民中，约76%的人认为拜登年龄太大，无法再次参加竞选，只有少数人愿意支持拜登作为总统候选人。
美国全国公共广播电台（NPR）认为，很多年轻人愈加对拜登和民主党感到失望，认为他没有努力兑现所做出的承诺，而是将年轻支持者当作“选票的自动提款机”。拜登上台之后的三年里，美国经济一直非常糟糕，Z世代首当其冲。年轻人正在饱受高失业率、高通胀率、低收入、低回报率的困扰。针对上述经济状况，58%的美国人认为拜登有责任，28%的人认为特朗普有责任。46%的人表示今年的经济状况比一年前更糟，而只有28%的人表示他们的经济状况有所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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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不满意拜登处理巴以冲突的方式
即使大多数千禧一代和Z世代的人可能支持民主党，但最近的以色列与哈马斯之间的冲突正在削弱年轻选民对拜登政府的支持。
根据马里兰大学一个机构近期做的民调，18-34岁的民主党人中有34.5%的人认为美国应该更加支持巴勒斯坦，而只有9.1%的人认为美国应该更加支持以色列。
35岁以下的民主党人认为美国政府应该更加支持巴勒斯坦还是以色列。
图片来源：马里兰大学民调
昆尼皮亚克大学的一项民意调查发现，在全体登记选民中，有42%的人对拜登政府最近处理中东问题的方式表示支持。在民主党选民中，有68%的人表示支持。但是，在18-34岁的选民中，只有21%的人表示支持，而50%的人则表示反对，超过一半的人对巴勒斯坦人民的同情程度高于对以色列的同情程度。
关于美国民众是否赞同政府处理巴以冲突的方式的调查。
图片来源：昆尼皮亚克大学
特朗普接班人正在崛起
特朗普虽然年近八旬，但这并不意味着只有年老一代才会接受他的政治理念，年老政客未必代表年老一代群众的利益。最近共和党阵营中出现了三位与他本人理念相似的政客，分别为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Ron DeSantis）、众议院共和党会议主席爱丽丝·斯蒂芬尼克（Elise Stefanik），以及生物技术公司老板维韦克·拉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这三人在年轻群体中都有独特的吸引力，未来可能使得更多年轻人接受特朗普开创的所谓“让美国再次伟大”（MAGA）运动。
特朗普2028年退出政坛之后，50后、60后的政客可能不会接班。德桑蒂斯出生于1978年，他曾经一度成为共和党的红人，但是支持度很快回落。他的优势很多，但是也有一些明显的缺陷。他在有色族裔群体中的支持度明显不如特朗普。特朗普虽然是种族主义者，并且歧视移民，发表攻击性的言论，但是他从2016年到2020年再到现在正在吸引越来越多的有色族裔选民的支持。这种现象的确存在，但是目前难以得到较好的解释。此外，德桑蒂斯尽管是坚定的保守主义者，但不擅长发表煽动性的言论，这也限制了他对于民粹主义群体的的政治影响力。
斯蒂芬尼克出生于1984年，她有可能会被特朗普提名为共和党的副总统候选人。她在之前所有的涉及到特朗普的重大政治事件中，都对特朗普表达了忠诚和支持。她被认为是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女议员。
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拉马斯瓦米出生于1985年。近几个月他异军突起，目前影响力已经超过了德桑蒂斯。他是一位虔诚的印度教徒，也是一位依靠投资生物科技而发财的富豪。和特朗普一样，他也是一位政治素人，将自己定位为“为美国纠偏的共和党人”。他的政治风格与特朗普相似，但是思维更加敏捷，逻辑清晰，而且有超常的口才，演讲时滔滔不绝。他宣称自己是特朗普政治路线的忠实继承者，甚至称若当选为总统，将立即聘请其为顾问。他尤其擅长使用TikTok吸引年轻选民，比特朗普更精通于社交媒体。这种现象表明，特朗普主义依然有着超出预期的生命力
在民主党一边，一些年轻人已经崭露头角。例如现任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Kamala Harris）、商务部长吉娜·雷蒙多（Gina Raimondo）、交通部长皮特·布蒂吉格（Pete Buttigieg）、众议院民主党领袖哈基姆·杰弗里斯（Hakeem Jeffries）。但是未来四年他们还需要全面的政治历练，才有可能领导美国。
作者：孟维瞻
（复旦大学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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